从物理到投资,走过的路皆有价值

12 11 月, 2015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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David He何晖, 1990年密歇根大学物理系博士毕业。现为太盟亚洲资本合伙人。

Q: 我看您的履历,之前在通用电气(GE) 工作了差不多13年,随后在贝恩投资(Bain Capital)工作8年,现在是太盟亚洲资本合伙人。 谈谈你为什么从学物理,再到通用电(GE),然后到现在做投资人?

我一毕业,先去了明尼苏达大学做了2年的研究。工作一段时间后我知道自己的兴趣并不在研究上,我更喜欢实在的、能够快速转化成被用户认可、有应用价值的东西。 后来我就转到工业界发展,于1994年开始在美国GE医疗总部工作。 在GE的时候,我所做的是多层扫描医学成像CT的研发和产业化,当时可以说是全世界最先进的技术。从做研发与产品再到市场规划、推广与营销,然后做管理者。

Q: 您后来为什么去贝恩投资(Bain Capital)呢?
当时贝恩投资期望找一位对于中美文化、市场、管理均涉猎并精通的人才,刚好我这些都做过。贝恩当时主要投资国内民营企业,我觉得在那里我会起到更大更多的作用。

贝恩投资是个很成功的全球机构,有三十多年的历史了。在那里工作八年多,我主要负责受资企业的管理,和团队一起对受资企业的管理水平和价值的提升做了大量工作。我离开贝恩公司与当年离开GE的原因是一样的-是想做更大、更有影响力的事情。 现在的太盟亚洲资本, 虽然从成立年限上看这是个很年轻的基金,但合伙人都是业界资深人士。作为合伙人之一,我会对公司整体的战略规划、决策、投资项目以及组织团队有着更大的影响。

Q:那您的下一步呢?
我才刚到太盟亚洲资本半年多。 我现在专注于和其他的合伙人一起把公司做好,后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。

Q: 在刚才的会议中提到中国私募基金的黄金10年已过。您怎么认为?
我觉得不应该叫黄金10年。 从投资的角度来看,(之前的10年)赚钱相对比较容易。往前发展,要在亚洲、中国投资成功,你需要非常专业、能力很强的团队。不光是要找到好的项目,而且投资以后,如何帮助企业发展地更好,这一点过去不那么重要,现在很重要。

Q: 中国现在的宏观经济,对您的投资有影响吗?
我们作为投资人,去投资企业,而企业又直接对接市场。笼统来说,肯定是有影响的。但是没有一个绝对的说法。市场是很复杂的。不同的地域,不同的市场,它的机遇挑战也是不同的。整个宏观经济的发展状况毋庸置疑对我们选择哪个行业投资,哪类公司投资,有影响。

Q: 您是否有过这样的经历,当投资一个项目时,分析报告等都很完美,认为值得投资,但是个人直觉却没有那么笃定,你怎么平衡报告分析与直觉?

坦率来说,投资没有一个简单的模式与模型,把东西套进去就好。 市场都是很复杂。一个好的投资人做决策时, 是要结合详尽精
准的数据,与丰富准确的头脑判断。 不要以为模型算出来很好,那么投资就自然很顺利。现实并不是如此。所投资的企业,不是一个机器,而是一个有着大小股东及管理层的组织 。 人的因素很重要。 一个成功的投资,更多是对人的投资,这在中国和亚洲特别重要。投对项目,更多看的是否”投对人”。

Q: 您认为人的因素在中国,比在美国重要?
是的。 原因有三。 第一,中国经济发展不是很成熟。 这个过程中,企业家、管理层都有不成熟的地方,例如诚信问题。 所以找到真正优秀的、值得信赖的长期合作伙伴,相对比较难。

另外,很多企业的成功更多是依赖企业家本身创造。如果机构发展有问题,需要换掉他/她,这很可能对企业是个致命的决定。 若我们是小股东, 如果需要更换他/她 (大股东), 是很难做到的。

第三点,如果这个企业家真的不合适,市场上比较难找到取代他/她的人才。 中国管理人才很稀缺,而在美国或者欧洲,优秀人才相对容易找到。

这就是为什么中国,相对于其他市场,人的因素更加突出的原因。

Q: 我们现在回到80年代末,你在Michigan(密歇根大学)的时候。谈谈对你人生影响比较大的事情或者你至今受用的信条?

我是1985年来到Ann Arbor (安娜堡,密歇根大学所在地)。那时候改革开放刚刚开始。 Ann Arbor 是我到美国学习生活的第一站,是我接受现代化市场经济、教育文化,洗礼的地方。对我的影响是巨大的,为我后来的工作方式、管理思维、职业发展打下了深厚的基础。

Q:能举个具体的例子嘛,你至今难忘的例子?

我记得以前每个星期五,我们都会和教授一起去喝酒,聊到Beatle(甲壳虫乐队,又译披头士),对于当时的我来说,根本听都没听说过,觉得这个世界怎么还有这种东西存在。当时中国的文化生活太欠缺了。我们那时太封闭,来到美国就是睁大着眼睛看世界。 现在的中国学生当然跟我们很不一样。

学校经常给留学生发放免费的音乐会票。我记得在Hill Auditorium (希尔大礼堂) 看过两场让我至今难忘的演出。 一是纽约爱乐乐团庆祝指挥家Leonard Bernstein (伦纳德·伯恩斯坦) 70岁生日的演出。 当年纽约爱乐乐团为他举办了两场生日演出,一场在纽约,一场就在安娜堡。另外一场可以说是我看过最好的表演了-莫斯科国家交响乐团。它当时在冷战结束后代表苏联来美国做文化交流,停留了三站,一个是首府华盛顿,一站纽约,另外一站就是安娜堡。 安娜堡是对音乐人十分友好的城市。我很幸运看到他们的表演。

密大的中国研究中心是知名的。 Leonard Woodcock(伍德科克)教授,他是第一任美国驻华大使。Michel Oksenberg (奥森伯格)教授, 还有 Ken Lieberthal (中文名:李侃如)教授都先后担任过中国研究中心的主任。当时的中国学生学者不多,他们都对我们很照顾很关心。Woodcock教授过节经常邀请我们到他家去做客。
所以我觉得我在这里不仅学了物理科学,还接触了各式各样的文化教育,帮助我很快成为了现代社会的公民。

Q:你都有什么遗憾?
在Michigan 的遗憾… 其实Michigan 是个多元化的社区。我也很喜欢体育,每个赛季都去看橄榄球。 稍有遗憾的是我自己当时没有能够充分利用Michigan 的体育设施以及教学课程。

Q:你从事过不同的工作,均取得很不错的成绩,秘诀是什么?

我一直觉得自己很幸运。 实际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路要走。你一定要知道自己想要什么,不断学习提高自己,不能把自己关在笼子里。 最后你能不能做更多更大的事情,在于你自己能不能不断成长,不断积累并提高自己,这是在现代社会很重要的能力。
很多人开玩笑,说你以前学物理,现在工作都跟物理无关。实际我个人认为是有关联。我所经历每一步,所学到任何东西,都是有价值的。

在学习的过程,可能很多人怀疑自己为什么要学这个东西,将来还用不上呢。 其实真的没准在未来的某个时刻会用上。 学习不能太功利。

Q:您曾是留学生,随后在美国工作发展,您曾有感觉在美国发展受局限呢?
至少在美国通用电气公司这个平台没有。 我也碰到过很尴尬的情况。我被GE派往欧洲做市场经理。欧洲的医生觉得这不可思议,问我你一个中国人怎么会被美国公司派到欧洲去开发市场。

我很努力使得自己的文化、工作能力、沟通能力更加多方面全方位。 我从来没有因为中国人,就觉得如何,就应该待在中国人圈子里。 这也受益于在Michigan 的经历及教育, 让我涉猎了不同文化。
现在全球经济环境,需要的是能有效发挥作用的人,需要是能适应快速变化市场的人。 看中的是你的能力,而非国籍。

Q:你是个投资人,你觉得人生最重要的投资是什么?
家人是最重要的投资。除此之外, 最大的投资是一种做有价值的事情的心态。这种价值并不一定是巨大的,非要影响社会的;也可以细微的,影响身边人。 既然来到这个世界上,就不能白白地走。

Q:谈谈您职业生涯中做过最骄傲的决定?
我博士毕业后,度过了困惑茫然的两年,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。在那两年中,做了不少探索与思考后,发现其实什么东西只要用心做,皆会有价值。 在此之后,我彻底改变了对工作的态度。 不管你梦想有多高,能不能用心做好,转变成有价值的东西,在于你自己。 这种觉醒是很重要的。

Q:谈谈您的金钱观?
哈哈。我印象特别深的一件事, 我们当时在这里读博士,一年约有一万美金奖学金,感觉什么都够,已经很好。当时同学朋友开玩笑说毕业以后要赚10万,能买房买车会非常幸福。后来到了真正赚到10万美金,发现也就这么一回事。
如果生活和职业发展以钱来衡量,那么永远不够。 因为永远有人赚得比你多。当然没有人不愿意挣更多的钱,更重要的是, 你自己是否在做你认为有价值的、 产生正面的影响的事情。

Q:您觉得进入投资这一行,需要具备什么呢?
做投资,表面上很光鲜,其实需要有很强的学习能力,也是很辛苦的。需要在很短的时间了解公司、行业,对解决问题能力德要求非常高。 还要非常主动, 广泛了解市场。这不是一个坐在办公室里-弄出个模型-项目就来了-投资拿钱的简单行业。 要Humble(谦逊), 知道自己的局限性。 这一行需要付出的东西很多,做好吃苦的准备